和室之中，白皙修长的手掌轻轻将茶盏放在案几上，一个有些冷淡的声音响起：“你这孙子倒是有趣。你老了，晴明。”

案几两侧，有三人相对而坐。

坐在客位的宇智波斑瞟了一眼房间角落处那个穿着紫色狩衣，满脸褶皱的老者。

即使是享誉平安京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如今也是个七十多岁的老者，在人类中，这个岁数已经是罕见的长寿。

此时，老者双眸紧闭，呼吸近乎于无。

而宇智波斑对面，主位上则坐着两个周身笼罩在白色光晕中的男子。

蓝色的狩衣着身，黑色的乌帽下，宛如月光一般清亮的银发垂落至腰际。他的相貌皎如明月之辉，柔和却不刺眼。一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眼角晕开红色的眼影，微笑的模样足以能够轻易牵动人的心弦。

年轻时候的安倍晴明光耀京都，又哪里是如今那位在女子中左右逢源的光源公子能够比拟的。

他的身旁比肩坐着的是一个穿着红色武士服的男子。马尾高竖，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容。不同于安倍晴明的秀美，他的五官深刻而俊美，充满了勃勃生机。他的背上背负着赤色的破魔弓，腰上则挂着长刀和筚篥。

他是被世人称作雅乐之神，醍醐天皇的孙子，源博雅。

“人总会衰老死亡，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身穿白色狩衣的安倍晴明露出一个温和中却带着一丝狡黠的笑容，道：“小师弟，五十载未见，今日见君安好，我就放心了。”

宇智波斑哼了一声，道：“我可不是你的师弟。”

很明显，这是一个他曾经刷过的世界。也正是在这个世界里，他一手，好吧，是无意中一统四国众妖，为魑魅魍魉之主。而在得到一些情报后，他进入京都。因对阴阳术这个东西有些好奇，他从京都小妖怪的口中得知了如今京都最为强大的阴阳师的宅邸。

当时以占卜术闻名京都的阴阳师，贺茂忠行。

指望宇智波斑规规矩矩地拜访贺茂忠行，讨教阴阳之术那是不可能的事情。那阵子收拾妖怪收拾得太过顺手，宇智波斑粗暴地将那个世界分为两部分。

普通百姓放过，想要劫掠他的强盗匪徒？杀！

想要吞噬他的妖怪？杀！

妄图收服他的僧人法师阴阳师？杀！

所以，指望贺茂忠行将自己收藏的阴阳术大方地分享给他，不如自己动手，若是有反抗的，直接打死就好。

宇智波斑十分粗暴地拆了贺茂家的大门。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个阴阳师识时务得很，也不计较自己被捣毁的前庭——当然也是没有足够的实力计较——贺茂忠行将自己有关阴阳术的典籍尽数奉上，还建议他可以在贺茂家修行一阵。

宇智波斑并不觉得这个老头有暗害他的本事，索性就答应了下来。

而贺茂忠行，就是安倍晴明的老师。

不同于师兄贺茂保宪对宇智波斑的讳忌莫深，安倍晴明的态度可是坦然许多。宇智波斑觉得，这可能与他身体中流淌着的那一半血脉有关。一来二去，也算是有了交情。

宇智波斑：这个是系统标注不能宰的人物。咦？帮助他竟然还有积分拿？

只是，如此一来，安倍晴明乃是白狐之子的传闻是愈演愈烈，即使同门的师兄贺茂保宪，有时看着他的目光中都带着几分犹疑。

但安倍晴明并没有在意这些事情，反而十分热衷和宇智波斑切磋阴阳术，时不时就跟着他用阴阳术骚扰京都外的妖怪们。

安倍晴明在妖怪中魔王似的名声，就是那时候传出来的。至于宇智波斑，噫，他本来就是魔王啊。

众妖怪泪目。

如今，安倍晴明年纪大了，独子安倍吉昌都有了三个儿子，除了最小的昌浩，长子成亲和次子昌亲业已成家。而博雅，早在十八年前就已经去世。

阴阳术虽然神奇，但逆转阴阳的术索求的代价太大，博雅临死之时攥着他的手，要他发誓绝不会使用那等禁术。

如今他和博雅每隔七八就能够见一次面，一是他没有选择轮回，二则是因为当初平安京中，他们在阻止八岐大蛇复活时做出的贡献，诸神看在眼里，虽然不会为他逆转阴阳，但小小的关照还是可以有的。

即使死亡，源博雅的性格也不曾有丝毫改变，那双眼眸仍是熠熠生辉，让他羡慕，也眷恋。

源博雅摸了摸茶盏，这是上好的宇治茶。如果说，死了有什么令他苦恼的，那就是曾经喜爱的茗茶点心没有办法吃了。虽然还能闻闻味道，聊胜于无。

默默将目光从茶盏移开，源博雅道：“当初还以为你和八岐大蛇同归于尽了呢。”

安倍晴明轻笑着接口道：“博雅还哭了好久。”

源博雅横了他一眼。

那时候京都妖魔横行的程度可远非如今可比，毕竟，那时候统领那些妖怪的，可是晴明的另一半。

唔，确切地说，是晴明以术分离出来的另一半灵魂。有着晴明的记忆，晴明的能力，唯一没有的是对世人怜悯的黑晴明。

谁能想到，一直和他们保护京都的八百比丘尼竟然和他们不是一条心，反而是站在黑晴明那边的。两人一明一暗，联手摧毁了守护京都的四神结界，复活了八岐大蛇。

晴明好不容易打败了黑晴明，但八岐大蛇已经复活。庞大的怪物哪怕只是动动尾巴尖就能将平安京毁灭殆尽，而晴明已经没有足够的力量对付那条大蛇。

那一日的景象，及至今日，他都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