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对不起他,人注定总要对不起一些人,如果是小白的话,那我还是情愿对不起他,因为对他没有牵绊,有也不是今生了。”
绿衣微喘着气,她的脸也因为这个动作两颊绯红,活像窗外火烧云的景象,我此时才发现,她是一个多么令人爱怜的女子,眉梢微带着哀愁的韵味,唇边的笑容也是羞涩难耐。
她对着我轻轻开口,“昨夜我做梦醒来的时候,我看到他躺在我的身边,我忽然觉得,公子对于我来说也不过是绮梦一场,此生此世我都不会再见到他,也不可能再回到他的身边。那时候我真的想醒来的时候又是十二三岁做女儿的时候,每天想得最多的事情是背书,最愁苦的事情也是背书,生怕背不出来会看到公子略略失望的眼神,尽管他面对我们的时候从来都没有流露出过这样的情绪。可是看到君上的时候,我突然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从古至今那么多的夫妻都是互不认识,也就这样和和美美过了一辈子,他们的婚姻里面未必有我们的爱情,大概维系两个人走一辈子的终究不会是爱情。那样想着,我也就释然了。比起他们,我比他们拥有的多得多,我的心里留下过另一个人的印记,尽管那是辗转反侧求而不得的一个印记。”她抬眼看我了一眼,“夫人,我想活下来,想要跟君上就这样走一辈子。”
“你想我怎么做?”
“我只是想要活下来。”
我沉默。她大概把这个表情当作了我拒绝的信号,她掀开被子,跪在我的面前,“夫人,你成全我一次吧!”
“我想想吧。”我对她伸手,“你若想要活着,不是靠求我就可以的,求人总不如求己,你已经按着自己的想法在这个宫里扎了根,那就按着自己的想法,给自己再挣一份生存的权利,对你来说应该是不难吧。”
“夫人的意思是?”
“只要你不背叛你的立场,你的性命在你自己的掌握之中。”
我带着仪柔的发梳去了太后的行宫,太后的身孕并不是很明显,我低着头跪在她的面前,“拜见舜华公主。”
舜华是文姜在齐国时候的封号。
姜太后听到这话,并没有立刻让我起来,反而声音中透出微微的不快,“哀家已经是鲁国的太后了。”
“可对于仪柔公主来说,太后也是公主的姑姑,按着齐国的规矩,也是该喊您一声公主。这里虽是鲁国,可是太后是齐国人。”
她不置可否,“起身吧!公主的境况如何?”
我微微叹气,“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
“何出此言?”
“公主在襄公在世时,是襄公的掌上明珠,而废公上位之后,这境况便糟糕了,废公处处针对襄公之事,连带着公主也受了排挤,不但公主的封号不保,人被软禁了起来,连饮食用度上也被克扣得连一个普通的宫女都不如了。”
“如今不是小白掌国吗?他难不成也由着底下的人作践公主不成?”
“那倒还不至于,君上倒是想要待公主好,只是下面的大臣们终究忌讳公主是襄公后嗣,一心都想要除之而后快。君上一心护着,倒反落了口实,公主处境尴尬为难,舜华公主至此便可见一斑。再加上公主从前从来都没有见过君上,一时之间根本难以接受与亲近,不比舜华公主和公主,公主对舜华公主自小就认识,也自小就依赖,公主从出生便没有了母亲,对舜华公主您又是敬爱有加,一直是视若生身母亲,舜华公主您也是对公主一直疼爱有加。如今公主处境堪忧,所以臣斗胆来请求舜华公主,以太后的身份将公主接入鲁国。”我伸手递上公主的发梳,“公主有此发梳作为凭证。”
她悠悠然接过,反复抚摸着发梳,眼神中的凄然一瞬即逝,“这发梳,你们也算有心了,公主还年幼,哪里知道自己处境,不过是一味贪玩爱胡闹娇嗔,你们做地下的人忠心可鉴,处处为着主子着想,谋算后路。到底是不错的。”
“舜华公主谬赞了,臣担待不起。”
那发梳说起来也不只是太后与公主立约之证,也是襄公诸儿与文姜的第一份定情信物。这事情我也是有所耳闻,听说当年文姜美艳,引来了诸位诸侯世子的追求,众多诸侯之中,文姜看上的是郑世子子忽。可是郑世子子忽却以“齐大非偶”为由,拒绝了齐僖公的示好,最终文姜又气又恼又羞愧,终于病倒了。而襄公一向对文姜有意,这个时候也顺理成章。文姜到底是女子,见床榻上落红便慌了神,抓着诸儿的手不放,“哥哥,这可怎么办呢?叫人发现了……”
诸儿轻拍着她的背,“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的,父亲一向疼爱你我,我也绝不会让你嫁出齐国,我会给你一个名分。”
而那把发梳便是那时候留下来的。襄公抚摸着文姜的长发,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从发根梳到发尾,
据说文姜出嫁鲁国是因为僖公知道了她与襄公的私情,还下令不许她归宁省亲,那时候文姜便将这发梳交还给襄公,表示勿忘旧情。这把发梳即便是后来文姜和襄公同进同出最亲密之时也都没有拿出来。后来是仪柔生辰那日,君上特地将这发梳找了出来念及当日旧情,文姜便索性将这发梳转交给仪柔,与襄公定下了姻缘之好,将仪柔和如今的君上配上了一对。
“这发梳是哀家交给公主的,她当日是生辰,哀家送给她一个愿望,如今这便是她的愿望了吧,那么哀家自然会努力为公主绸缪,说到底,她也是将来本宫的儿媳,说到底,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那臣便替公主谢过鲁国的姜太后,愿太后永世安乐,得享平安。”我屈身慢慢退出去。
身后的太后微微叹息,“这发梳当年我总以为是我一辈子的良好姻缘,这把梳子是承载了多少的情谊,我以为对于我也好,对于仪柔来说都是最好的祝福。可是现在看来这发梳未必是最好的祝福,反倒好像是诅咒一般纠缠着人喘不过气来。”
“太后还是不要多心了,如今当务之急是把公主接到咱们鲁国来,公主也怪可怜的,打出生就没了母亲,年纪还这样小就没有了父亲的庇佑,叔叔虽说是亲人,肯定也是不如和父亲那般亲了。索性还有太后照拂,不然是真的太可怜了。”说着,侍女还轻轻在眼角拭着泪。
“是啊,这孩子……”太后便没有再说下去了。
文姜的手段很快,不过是三五日便和小白谈妥了,将仪柔接入了鲁国行宫,君上去去看望母亲的时候,仪柔便依偎在文姜的怀里。
“君上来了?咱们母子俩就不要总是行什么大礼了,来见过你的妹妹。”
根据绿衣的说法,当下君上的脸色也就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