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真是把那个男人当回事,他死了才没有多久,便不动声色就把他的女儿接过来了,当自己的女儿吗?”他看见书案上有刚太后赏下来的莲子汤,手横过去,全部打翻在地上,绿衣刚进去便听到这么大的声响,下了一大跳。忙过去拉住君上的手,细细查看。
“君上这是怎么了,发那么大的火气,不是说刚从太后行宫请安回来吗?”
君上看到绿衣的肚子,这才缓下心情来,“你怎么来了?挺着肚子不方便,吓着了没有?”
“臣妾没有吓着,倒是担心君上的身子,君上还是切勿总是动气,这些天臣妾看您烦心事情那么多,连睡觉的时候都不安稳,总是说梦话呢!”
君上的脸色有些尴尬,“是吗?孤都说什么了?”
“不过就是喊了景姬和贞慎夫人的名字,也没有什么?”绿衣不动声色转了话题,“臣妾听说君上是要打算立杜夫人为正夫人了。”
“你听谁说的?”
“宫里都传遍了,臣妾也就听见了,杜夫人这些时候管理后宫也是辛劳,名正方能言顺,及早确立正宫的地位,对君上的朝政是有利的。”
“孤本来今日去请安也是要说这件事情,毕竟这后宫里还有一个太后,自然是要请她下旨正名的,谁知太后竟然不准,一定要把名分留给齐国的仪柔公主。更可恨的是,太后居然都没有跟孤商量就将仪柔公主从齐国接了过来。她还没回后宫来呢,就这样让孤下不来台面,明日大夫们肯定是要上谏,要孤解释这件事情。太后真是越来越不知道收敛了!”
绿衣“扑通”一声跪在君上的面前,“君上不要说这些气话了,太后她……”
“你不要动不动就跪,起来吧,孤是在你的面前才说那些话的,今天大夫们纷纷上奏说太后久在行宫,要尽快接回后宫,毕竟是孤的生母。孤知道,可是她在行宫里面干的那些叫什么事情。原以为争位失败了,顶多孤也就是养着这些人罢了,没想到公子纠他不但不知道收敛,反而把手都插到太后那里去了,你知不知道前台的那些人都知道了,公子纠常常在行宫里同太后……”他止住了话,眼睛里头布满了血色,吸吐了几口气才让自己略平静下来,“整夜整夜地不出来,太后腹中的那个孩子多半也就是他的了,孤还以为去了一个齐襄公便是无忧了,没有想到最终还是引狼入室。我真恨啊,我的母亲为什么会是她。”
“君上心里头的恨,臣妾知道的,臣妾心里也有恨,不过臣妾恨的是公子纠,当初夫人的那副安胎药,里头那么重的五石散,他同淑夫人联手……”绿衣叹了一口气,“夫人还在的时候,从来也不与人相争,不过是因为出身是莒国被管仲他们忌讳,便惨遭毒手。君上中毒一事,难道和他们就全然没有关系吗?录儿是什么样的人,君上的妃嫔,君上若是有什么,对于她来说百害而无一利,那么自然是有人给了她更大的利益来诱惑她。臣妾思前想后,除了他们没有谁能给得起更大的利益了。夫人在世的时候第一次见到公子纠后曾跟臣妾说过一句话,窃国之贼,除此人无他。当时臣妾还不信,如今想来这一桩一件,方知道公子纠狼子野心。”
鲁君拳头登时砸裂了手边的书案,血从掌心汨汨地冒出来,一如他的心在泣血一般,伤口越处理越难愈合,直到溃烂感染死去。
小白的信件来的时候,万长说我连眼睛都是笑着的,虽然看不见面容,但也知道我高兴。
我笑笑便让他下去了。
“寒儿:
园中白眉隐于雪中,远看便融一体,怀中懿昙时常拿出来查看,连先生都说袋子旧了要换,我却心中舍不得。你所喜爱的白眉我已折下插在你房中,愿待花开,便见你白靥映花而来。”
我轻笑,拿起笔来回复,“旧袋岂可装新花,不过是旧心思就着旧皮囊。也当思情深意重。白眉虽好,却不见懿昙相映,若是寂寥,不如就着寒风奏曲一首,当以《生离》应景,以解相思念头。”
“没想到夫人也有这样情意深重的时候,公子真当是好福气。”
我心中一悸,“怎么进来悄没声息的。”
绿衣含笑,“从前便是一只猫儿狗儿的靠近霖持宫一步,夫人都能立刻惊觉,更不说人了,如今我身上怀着身孕,步子踏进来是比从前要沉得多,夫人倒丝毫都没有察觉。想来是心思都扑在公子身上了,话说得这样美,连我看着也羡慕了。”
我心顿时便沉了下去,面上还是淡然,“你身子既然重,怎么还出来不好好休息。”
“这都入冬了,我是越发懒了,前几天全部都躲在床上,侍女都看不过去了,非要让我出来走走,刚刚遇到了杜夫人手下的一个太监,鬼鬼祟祟的,想了想还是到霖持宫来坐坐。旁人只当我是念旧,却不想你都已经回来,还住在这里。君上最晚上来了,你见到了吗?”
“见到了,你说的话重,我瞧他是气得一晚上都没睡好。”
“我是逼他下定决心,不光是为了公子,也为了我自己,管仲最近也看不惯我了,大抵是察觉到咱们的敌意,上次我在殿外见到他,他便对我说话有些不客气。我心里知道,若是他不去,他便会一直找我们的茬。说起来给你讲个笑话,管仲昨天早上上朝的时候,大臣们都在议事,管仲大概是听得无聊了,说了句殿中寒冷,银碳点得少了点。其实说得也极小声,连站在他身边的一个大夫都没有仔细挺清楚,君上却道,银碳自然是不比府上云碳暖和,只是这云碳匮乏,除太后宫中常年供应以外,连孤这里都只是用银碳,今年天气骤冷,连银碳都叫管大人吃不住了呢!”
我问,“君上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话说得是极轻巧,语气也没有什么,只是这话叫人一听便知道君上是在给他脸色看呢!再说了,君上都说着这样白了,云碳只有太后有,管仲怎么会有呢?必然是太后给了公子纠,公子纠再赏了些给他罢了。其实这后宫也不都是之用银碳的,原本君上那里也是用云碳的,只是打从大前年开始,太后借口云碳不够用,君上的云碳便改用了银碳。如今管仲那里有了云碳,而君上自己用的是银碳,这不是明摆着打君上的脸面吗?君上当时是没说什么,有颜色的大夫们今天早上就进言了,管仲也一味请罪,君上也没有罚他。”
“君上似乎有些优柔寡断了。”
“君上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吧。太后那样强势,你叫他手上拿什么去跟太后拼呢?太后虽然秽乱,可是大臣们对她的能力都还是信服。”
“太后?”我略略一思索,心里便有了主意,“听说太后善妒?”
绿衣想了想,“从前宫里是有这么一说,太后刚入宫不过一年的时间,这原本鲁宫里头的妃嫔都被收拾得零零落落的,先公也受了好大的脸色和气势呢!所以今天看来这先公的妃嫔也都没有留下几个。”
“那便好了,如今太后和公子纠正打得火热,若是趁她妊娠期间,公子纠与其他的女子纠缠,太后自然也会迁怒公子纠,在让她身边那个侍女,叫英氏的那个好好挑唆挑唆,太后若是不帮他,那么鲁君对付起来不是更加容易了吗?”
“那个英氏贪婪成性,上次送上去了黄金百两,如今叫她再帮帮忙,只怕连黄金都入不了她的眼了。等这件事情完了,她也留不得了。”
我笑笑,“这都是小事,若是黄金都送过了,那么这次便送个大的,但凡是宫女,见多了主子淫荡,自然她也是不差的,你去外头好好挑上几个美男子,送两个给她,其余的都送给太后去吧。家世低微些好控制,模样嘛,就比着襄公在世时的样子去找好了,能找到多少都找来,实在不行,送去点情药也就是了。”我将信折好,“反正管仲不屑与太后一流,那么其他人就更不会知道这些药的来处了。做得干净些,叫君上知道太后的好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