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扇门里也是路么?”她问。
“这儿虽然四通八达,却不是想到哪里就能到哪里的。那几条路原来本也是可以出去的,但是经过老夫的一番改造,已经变成了死路。”齐思南指指滴水的头顶,道,“在这种地方安置机关并不是太难。”
这是一个天然的岩洞,不,或许说得确切一点,应该被称为一个庞大的岩洞群,一个个岩洞蜿蜒相通,就变成了错综复杂的迷宫,碧水坞之所以被称为碧水坞,主要还是因为那源头的活水,而依照岩洞群内的湿度来看,这里本就是碧溪流经之地。
“你真的还在这村子里住了几十年?可是……你不是南禹那什么巫族的祭司么?你不用回族里去?”卫嫤觉得这地方很神奇,和依兰山上的石府倒有几分相像。
“老夫确实是这碧水坞的村人,却也确实是南禹巫族的祭司。昔年,南禹宗族的活动范围并不限制于灵州以南的地区,而到了新帝继位之后,南禹族人才开始受到大批屠杀,而这碧水村本是南禹遗民……”齐思南一手牵着敏儿,一边为卫嫤讲述着过往,这一路上娓娓道来,倒也没觉得枯燥。而卫嫤也总算对南禹这个神奇的宗族有了初步的了解。
南禹是靠信仰来维系族人的真诚,而一直以母系为上的等级制度确定了女人的至高权力,但奇怪的是,他们崇陈的凤王却是不折不扣的男儿身。南禹以武立本,族人多半是内外兼修的武林高手,所以大梁国也很难一时屠尽。
段氏陨灭之后,南禹宗族的势力便转入到地下,变成了一股强劲的暗流,蜇伏于大梁国的血脉之中。这支劲旅流动着圣武皇后的血,比之北夷,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正如箫琰所说,南禹巫族是段氏背后的信仰和支撑,他们不会屈从于士族的任何一脉,其上至大祭司,小到微末不计的神官,都有一套自主的活动准则,而这么多年来,段织云让齐思南躲在这儿,必是别有所图。只不过其中的答案,已经无人知晓。
“老夫因为一场意外,导致武功全失,所幸恩师有偃术战甲传世,才得能苟且存活于世。”齐思南想起前尘往事,禁不住感慨万千。
这一路都是卫嫤提问,箫琰就一直沉默着。
卫嫤与箫琰之间隔着齐思南,借着头上“凤点头”的微光,她将那张满是伤痕的老脸看得很清楚。当年夏侯罡铁骑横扫南禹,将段氏毁于一役,其功业何其壮观,定南骑也因此一战成名,变成了大梁国子民的骄傲。
但是在卫嫤的印象中,夏侯罡却很少提起那惨烈的成名战,仿佛有什么不可言说的苦衷。在她的印象中,师父并不是个好大喜功的人,但喝了两三小酒之后,却也会提及一些旧事,而令卫嫤感到意外的……是他那淡淡的几乎无神的表情。没有一个战胜的将军,会真正把战功隐埋在心底,他,却是一个例外。
“棺材佬,你的武功是怎么失去的?能不能说说?”有一种直觉,贯穿了她的身心,她几乎脱口要问,“你是不是在平南一役之中遇见过我的师父?”
也许,如果说,予聆传给她的是段氏的独门心法,那意味着什么?十几年前那场血战,根本就是个大乌龙,而所谓的段氏一脉,根本没有灭绝,就连他们的功体传承,也一样未缺……
如果予聆真的是南禹段氏的传人,那师父岂不是骗尽了天下人?那隐卫……隐卫自诞生起就由予聆统领,就连散布出去的令牌,也必须经过予聆确认,隐卫虽然承担着许多暗行任务,却很难拿到实质的报酬,他们的主要开支又来源于何处?
她在隐卫行旅之中呆了三年,可每次要花钱的时候,都是予聆自掏口袋,她习惯了相信他,也习惯了不要报酬,她天生对钱没有感想,直到左相府由她执掌中馈。
有一个推测,予聆也好,隐卫也罢,都是直隶南禹的势力,也是夏侯罡暗中保存的一族火苗。
卫嫤的内功心法是予聆教的,他自然知道过命复功的方法,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是猜到自己会有这样一天,还是只是预备着,等不时之需?
记忆里好像漏掉了什么。
“一张老脸而已,不提也罢。”四人走进了一片黑暗,“凤点头”上驻留的唯一一丝荧火也这样熄灭了。
卫嫤感觉自己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她今天所知所见所感,已经完全颠覆了固有的感知,而那些原本尘封在记忆角落的印象,零零碎碎地拱出了苗头,枝枝蔓蔓地拉扯住了她每一寸思绪。她要好好想一想。
黑暗中,有一只手,慢慢地握住了她的,那掌心的温暖,又一次传递过来,令人无比安适。
箫琰……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