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城堡二楼,穿过议政厅和国务秘书的房间,就是已故公爵为克劳迪娅准备的寝宫。室内有巨大的红木雕花长椅,凳子的材料和式样都与长椅相同,上面覆盖着华贵的织造品,地板上则土耳其地毯,蓬松的表面像彩虹一样五色缤纷,炫人眼目。
在锦缎和地毯的衬托下,那巨大的壁炉台、天花板下深嵌在墙内的壁带、还有镂刻精细的厚实护壁,似乎在富丽堂皇之上又蒙上了一层暖色调。
公爵宫地处半山腰上,天气要比山下冷得多,尽管已进入四月,炉子里的火还是烧得很旺。烧的是木材,因为克劳迪娅对烧煤有很深的偏见,她认为煤火“只有铁匠和英国人才受得了”。
除了这一炉熊熊燃烧的旺火外,还有两支蜡烛插在巨大的银烛台上,烛光和火光使房间显得生气勃勃,春意盎然。地毯上立着一个烛台,烛光明晃晃地照着颜色斑斓的地毯,一个宫廷女官在地毯上轻捷地忙碌着,烛光随着她的身影不断晃动,摇曳闪烁。
“陛下,这已经是亚米契斯伯爵第三次求婚了,我认为您应该考虑考虑,毕竟相对彼特拉克侯爵,他不但更富有,而且还年轻的多。”
说话的是一位年轻的男爵夫人,她那优美的体型刚长成,对于一个不了解她动机的人而言,她正在干的事情会令人生厌。
她跪在地上,用灵巧的双手把小绸片拼合成各种不同的式样。仿佛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粗俗女人,心里想到一个花样,手里就干起来。又仿佛在一间绸布店,对照自己黑里透红的皮肤,试着绸布颜色的深浅。
她双眸如漆,目光灼灼,眼波将流,意大利最好的染料与之相比都自愧不如。身上系着几根粉红色的丝带,有几分像刻意安排的,无论容貌还是装束都跟她的身材和身份很不相符。
她若无其事地说着,坐在另一头的克劳迪娅心不在焉地听着,她穿着寡妇常穿的那种黑衣,斜依在长椅的一头,似乎习惯了这种幽居独处的生活。
“陛下,您在听吗?”
半天都没动静,男爵夫人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喋喋不休地说:“我知道这会有*份,可您不能总这么一个人。恕我直言,如果您再不作出决定,那明天共膳时大厅都会被那些仰慕您的绅士挤爆了。”
共膳是乌尔比诺公国统治者日常生活的主要仪式之一。
作为恪守传统的君主,必须严守礼仪规定当众进餐,每到用餐时,顺利继承乌尔比诺王位的克劳迪娅就得一个人坐在餐桌后面,面对着一大群脱帽肃立的观众。最可怕的是,不管贵族还是平民,似乎人人都可以观看她进餐。只要穿着体面,不被那些专门防止一脸凶相的人进去的门官挡驾就行。
尽管那些门官颇具警惕性,但他们还是挡不住小偷进来,甚至挤到第一排去行窃。当然,除了小偷和好奇者之外,还是朝臣人数居多。他们试图窥视女大公的目光,听她说什么话,并渴望赢得她的青睐。
一个半月了,该回来了吧?
想到那些小到十岁,大到六十多岁的求婚者,克劳迪娅就是一肚子气,恨不得心上人立即出现在她面前。甚至连巴尔西亚大使和尤里奥洛夫局长都对她的处境心急如焚,因为保守到极点的乌尔比诺人,很难接受王位最终落入外国人之手。痨病鬼一咽气,她的婚事就被再次提上日程,几乎乌尔比诺所有没结婚的贵族,都成了她再婚的潜在人选。
男爵夫人显然受到了一些不合事宜的委托,这些天来就没消停过,简直比佛罗伦萨最出色的媒婆还要专业,引荐完一个又一个,好像生怕她嫁不出去似的。
“太晚了,我要休息了,”克劳迪娅很是不满,一边往帐幔低垂的大床走去,一边头也不回地说:“记得明天早上别让他们进来,我想好好睡个觉。”
这个统治者真不是那么好当的,简直像个毫无*、随时都会被围观的猴子!
不但要当众用餐,连个觉都睡不好。那些朝臣们根本不顾男女之别,教堂的钟声一响,他们就会蜂拥而至,甚至还会撩起帐幔跟她问好,害得克劳迪娅一个半月来都不敢脱衣服睡觉。
不就是睡觉嘛?这算得上什么?要知道按照绝大数欧洲国家的传统,王后分娩时都允许人们围观,男爵夫人显然无法执行这样的命令。
“陛下,这恐怕……”
克劳迪娅狠瞪了她一眼,气呼呼地说:“夫人,既然您称呼我为陛下,那这个房间里就没有恐怕!”
男爵夫人愣住了,简直不敢相信平时和和气气的女大公,居然会说出如此咄咄逼人的话。就在她琢磨着该怎么解释之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陛下,克拉德诺公爵求见!”
宫廷总管的声音传了进来,克劳迪娅糊涂了,禁不住地问道:“哪个克拉德诺公爵?”
“神圣罗马帝国斐迪南皇帝陛下刚敕封的克拉德诺公爵,他还带来了皇帝陛下的亲笔信……”
宫廷总管还没通报完,陪同董南前来的巴尔西亚大使,便兴奋不已地喊道:“陛下,伯爵大人来了,不过他现在已经是公爵大人了!”
克劳迪娅欣喜若狂,立马跳下大床,连鞋都顾不上穿就跑了过去,男爵夫人一愣,连忙拉开大门,一边躬身让开通道,一边好奇往外地掌握,想知道让女大公如此激动的是何方神圣。
久别重逢,董南同样激动不已,旁若无人的拥抱起心上人,一边抚摸着她的后背,一边和声细语地说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不晚,一点都不晚……”
克劳迪娅再也说不下去了,紧搂着他的脖子,一个劲地抽泣了起来。宫廷主管和男爵夫人彻底傻眼了,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位衣衫不整的黄种人,会是一个身份高贵的公爵大人,更不敢相信女大公会投入他的怀抱。
“二位,请留步!”
见她俩正准备开溜,陪同董南前来的尤里奥洛夫局长可不会让他们去通风报信,一边示意随行的马穆留克接管公爵宫防务,一边冷冷地说道:“公爵大人身份特殊,为了确保他的绝对安全,今晚只能委屈二位了。”
“不!你们不能这样!”
男爵夫人急了,顿时咆哮了起来,尤里奥洛夫局长轻轻的带上房门,面无表情地警告道:“这是皇帝陛下和教皇陛下的旨意,难道二位真想违背吗?带走……找个地方让他们冷静冷静!”
“是!”
正主儿来了,除了随行的那一个骑兵连之外,还从托斯卡纳调来两千多名步兵,装了一个半月孙子的巴尔西亚大使,禁不住地笑问道:“局长先生,要不我们分头行动?”
尤里奥洛夫沉思了片刻,点头说道:“你负责教会,我负责那几个贵族。至于城外的那些人……就留给霍拉先生和他的陆战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