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奥兰治家族的外国大船在海上颠簸,二十四张帆布被风吹得鼓鼓的,绳索拉的绷紧,似乎随时会被狂风扯断。船长亲自站在船头指挥,水手冒着暴雨拼命向下拉绳索。风浪的势头一波高过一波,船体东倒西歪,随时可能被海浪打翻,船上所有的人都有葬生鱼腹危险。
船上的一间雅致的房间,床头上坐着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茶壶早已摔成碎片,凳子倒在地上,鲜花和书籍也都摆在地上,被渗入的水浪打湿。这个船上唯一的女人很年轻,端庄小巧的鹅蛋脸正是画家笔下经常描绘的那种,脸色很苍白,作出痛苦状,向上张望的眼神透着惊恐,口中不停祈求上苍的帮助,一只瘦小的手臂紧紧抓住窗檐,松开手又握紧,握紧又被外力冲开,另一只胳膊上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小男孩紧紧抱着母亲的脖子,母亲的恐惧似乎传递给了他,表情严肃的盯着母亲的脸猛瞧。
终于雨过天晴,乌云渐渐散去,天空张开了放光的大口,雨势变成普通的箭雨,拍击船体的浪花变小了。船长兴奋向女主人报告好消息时,女主人凭着船体的震动,和轰轰隆隆的水势变成清晰可辨的浪花拍击硬物的声音,已经预测到危险已经解除,但她还是因为遭遇危险,感到无限的委屈,晶莹的泪水扑簌簌的掉下来。船长叹息的退了出去,他认为现在应该让女主人独自冷静下来。
两个小时后,船在雅伦城的海港靠岸。浅水滩水面平静无波,大大小小的船只搁浅在岸边,几只小鸟停在桅杆上叽叽喳喳的叫。天空碧空如洗,阳光冲散了所有的乌云。从船上往岸上瞧:是众人熟悉的大路,上面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雅伦城近海的整个街区的,高大的房子整齐的排列着,被太阳照得闪亮亮的刺人眼睛。
一辆标致金色玫瑰的大马车停在路边,奥兰治家族船上下来的女主人,在仆人的帮助下上了这辆马车,当她抱着孩子进去马车,一眼看见坐在里边,朝她伸手来接孩子的男人的脸,黯淡的眼神明亮了起来,但仍然赌气的自己抱着孩子,用后脑勺对着那个微笑的男人的脸。
“艾莉尔,你怎么能自己抱着孩子走了?我很想你们。”古斯塔夫的卡桑德拉苦恼的对自己妻子说,试图将孩子和妻子一起搂进怀里,但是妻子用手拒绝了他。
“你不说清楚,你和温莎家那个女人的关系,我是不会让你碰我的。”艾莉尔眼神里饱含痛苦,卡桑德拉爱怜的望着妻子。
“艾莉尔,我和她什么关系也没有,我就是同情她,她的丈夫是我的朋友,我只是尽朋友之宜偶尔去看看她,照看一下她的生活。”卡桑德拉尽可能表现自己的无辜,但是他自己也不敢确信心里有没有背叛妻子。温莎家的沙琳是个很美的美人,一双大眼睛像猫眼一样冲你放电,是圣人也会浑身酥麻的,何况自己结婚以前,自命风流。卡桑德拉只好心虚的安抚妻子,强制拉住她的手,好言好语的作出一堆保证,“你看,我们的小罗帕雷斯在看着我们了,难道我们要一直争吵下去?我们应该为孩子想想。”
“为孩子想想?”艾莉尔像听到好笑的笑话那样,讽刺的冷哼一声。
卡桑德拉像被针刺一样跳了起来,妻子的讽刺狠狠的刺伤了他的自尊,他恼羞成怒,但还是气愤的压住了自己的怒气,冷冰冰的转变了话题,
“这一路上还好吗?”
他装作不在意妻子的冰冷的态度,若无其事的询问她旅程的事情。被丈夫问到惊险的历程,艾莉尔所有的委屈一下涌上来,眼泪再也忍不住瀑布似的洒,浑身抽悸的像中风,无助的像溺水的孩童。卡桑德拉被妻子的模样吓呆了,不安的问道,“你怎么了,艾莉尔?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了?你把孩子都吓哭了。”艾莉尔完全接不上话,想开口都难,她整个儿哭成了泪人,搂着同样哭成泪人的小罗帕雷斯,和他抱作一团。马车一路碾过闹市和广场,经过集市的时候,卡桑德拉看见温莎家的沙琳,牵着一个小男孩的手进入布庄,他清楚的记得那是她唯一的儿子小柏耳克,比小罗帕雷斯大两岁。
卡桑德拉温柔的将小罗帕雷斯抱在怀里,用温热的手擦去他脸上的泪水,小家伙哭的成泥人了,软绵绵的身子趴在他胸口。不管他自己的行为多么荒唐,对小家伙的爱从不会改变。深色的眼睛宠溺的注视着儿子小脸,小家伙太讨人喜欢了,柔软的像蚕丝的头发,光滑的嘟囔着的小脸,白净的像个瓷娃娃,他的眼睛不像自己是深黑色的,像他外婆那双美的不食人间烟火的淡淡琥珀色。他常常盯着儿子的眼睛看上老半天,因为他感觉儿子的眼睛有时在发光,琥珀色瞳仁像乳白的月色,变成一团透明的球状物,但是盯着看的时候又看不见那层光,如果真的能看见,他倒是要被吓一大跳了,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怪物。儿子才五岁,卡桑德拉已经按耐不住,开始幻想着小罗帕雷斯已经长大成了一个俊美的王子,天底下再也没有人比他更好看的了。小罗帕雷斯的父亲是梵亚国古斯塔夫家族的王子,是未来的王;母亲是奥琼国奥兰治家族的公主,未来的王后,小罗帕雷斯是整个希雅大陆血统最纯正,最高贵的孩子,卡桑德拉自豪的沉思着。他最近总是不受控制的幻想小罗帕雷斯未来的生活,希望把一切好的东西都给小罗帕雷斯,自己的理想,才能,权利和爱,一股脑全部送给儿子,他从来没想过儿子可能会有自己的路要走,他只是自私的认为,自己可以为儿子牺牲一切,儿子理所当然也要喜欢他给他的一切。儿子将来会不会成为最伟大的王?儿子喜欢的女人是艾莉尔那样圣洁端庄的,还是沙琳那样充满野性和热情的?他觉得脑子开始一片空白了,怎么也想不出儿子的喜好。
马车已经进了玛雅堡罗宫殿的大门,年轻的夫妻在后花园下车。一场宴会在那里举行,桌子上摆满了水果和鲜花,芳香的葡萄美酒和精美的点心;花园里做满了年轻的贵妇人以及他们的丈夫;弹奏竖琴的乐师隐没在花丛里,力图弹奏出天籁之音。这场盛宴会为卡桑德拉王妃接风洗尘,但是王妃喝了杯果汁,连招呼都没打,就向众人告辞了,留下卡桑德拉和自己的儿子应付这群人。
卡桑德拉宣布宴席开始,各种早已安排的节目上场了,客人们开始吃吃喝喝,不是交头接耳,眼睛瞟向抱着孩子的年轻王子。竖琴的音乐停止了,主持人宣布上演《费加罗的婚礼》戏剧,演员在临时搭建的舞台上纷纷登场,场面顿时鸦雀无声,众人的注意力被演员的俊美吸引住了。
戏剧才开了个头,刚奏响婚礼进行曲,卡桑德拉就不胜其烦的悄悄离开了,他觉得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话,明知道自己和王妃正闹得不可收拾,上演这样一场爱情戏剧无疑在隐射他不幸的婚姻。
卡桑德拉懊恼的来到花园的另一头,这里环境非常隐秘,还十分清幽。他和小罗帕雷斯坐在圆形的石墩上,旁边有一座凉亭,连着凉亭的青石小路通向废弃的宫殿,那里一年到头都没人进去,高大的树木连着藤蔓早已将阳光遮蔽,那条阴暗的甬道仿佛通向另一个世界,与花园的繁花拥簇的精致形成对比,仿佛是光明与黑暗的通道。卡桑德拉逗弄起儿子的莲藕一样的手臂,他抬起儿子的小手,松软的布料顺着他的胳膊滑下去,肉呼呼的小手胡乱的冲着空气挥拳,明亮的眼睛东张西望,高大的树木与花丛将他们的身影全部挡住,花丛外响起男演员清脆的唱声,女演员绝望的哭声。卡桑德拉觉得心头一颤,妻子哀怨的眼神浮现在眼前,温莎夫人那双活泼聪慧的美眼几乎同时荡漾在心头。
“爸爸,你怎么了?”儿子稚嫩的嗓音让他心情柔和了不少。
“爸爸在想烦心的事情,小罗帕雷斯是不是也有烦心的事情?”卡桑德拉像五岁孩子那样拖长声音,温柔的说。
“外婆把我的糖拿走了。”小罗帕雷斯不假思索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