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磐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分析揣摩许徽话中的深意,辨析她每一句话的真假。听许徽说自己不喜欢的苏灿不过是个顺带得,许磐心中就好受多了,也没再计较此事,只是冥思苦想许泽为什么做如此不符合常理的决定。却有所不知,哪怕许泽没有要得罪范氏的命令,许徽也会顺着苏灿的心意,在壶关就把王实给处理了。
苏灿敢在最穷困潦倒,众叛亲离,被她轻轻一捏,就能死无葬身之地的情况下,明着试探她,显然心气极高。而世间心气高的人,又分有真本事的,与眼高手低的两种。
许徽冷眼看着苏灿,觉得经历人生几度大起大落,从高门子弟到一无所有后,仍能坚持本心,神态平静,竟带了几分禅意的苏灿,怎么也不像那种眼高手低的无用之人,那么,答案就很明显了——苏灿有才,而且定是极为有才,又因如今一无所有,更增添了几分骨子里那孤注一掷的疯狂,才敢在尖刀上跳舞。
想到前世自己与安信夫人的多次见面,许徽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像晏家这种高不成,低不就,一旦顶梁柱倒下,就后继无力的家族,最普遍的作法就是送几位颇为美貌的族中贵女送进宫,博取圣上的宠爱,如安信夫人这般可遇不可求的倾城美人,自然是入宫的最好棋子。晏家没在一开始就送安信夫人进宫,反而让她嫁给出身与之差不多的苏灿,定是觉得让少年慕艾的他娶到心意的女子,会给晏家带来比送安信夫人进宫还巨大、稳妥且绵长的利益。
据许徽所知,新都苏氏在吴姓世家之中,充其量也就是个三等的甲姓世家,自保尚可,进取之力却是半点也无。就连苏家在宫中的那位淑妃,也不是多么得宠,所生的皇子既非嫡又非长不说,上头还七八个年富力强的兄长,怎么都不占优势。那么算来算去,只可能是苏灿本人才华过人,被晏家看重——只可惜,谁都没想到,苏家惹怒了圣上,还未入仕的苏灿丝毫没有发挥才华的机会,就随着父亲,左迁昌黎。
虽说要做决定的时候,许徽也有些担心,毕竟她不知道苏灿的才华到底多高,遭逢大变,心性又如何,有点怕自己控制不住苏灿,也想过要不要拖一拖,等祖父来再说。可心中一股傲气,却让她一生出这个念头,就很快压下。
祖父教导过她,身为上位者,就因如百兽之王一般,拥有包容一切,镇压一切的气度。无论手下是勇猛的虎,狡猾的狐,阴毒的蛇,无害的兔子……都应将之方到合适的位置,巧妙平衡,又不失强力镇压,让他们臣服与自己。若是一个文弱无力,目前还没臂助的苏灿,她都不能暂时驱使,将来怎么镇压诸将与兵士,以女子之身统兵?纵将士智谋,或大都不如苏灿,阴谋分化与平衡,定能取到成效。可与将士们做过接触的许徽还是觉得,与将士相处,应堂堂正正,行坦荡阳刚之道,鬼蜮魍魉之计,不仅会被这些汉子厌恶,也属于旁门左道之流,终究上不了什么台面。
【你要试探,尽管出招,我接着就是!】
这样想着的许徽,心中顿生一股豪情,见商队那边的骚乱还没结束,她也无甚看下去的兴致,只是望着许磐,随意道:“若我所料不错,这群人必会赶到府衙,痛哭流涕地说想见您,希望您大人有大量,饶恕他们这起子不懂事的奴才。若您见了他们,他们自然有本事将活人说死,死人说活;若您不见他们,便是与区区奴才置气,显得小家子气不说,也污了自己的声名。”
许磐闻言,怒瞪了那个方向一眼,轻蔑道:“他们敢!”
上党许氏发家才几代,又蒙许泽家规严厉,霍氏与钟夫人治家有方,还没太明显的派系出现,许磐生活在和平的环境里,对奴婢是很典型的轻视与傲慢,不清楚其中利害,可许徽哪有不明白的?繁衍了几百年的世家,家生子互为姻亲,消息灵通不说,手段也很是不同凡响,算计主子对他们来说,简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更何况舍下面子撒泼,给你扣帽子?不过这些事情,许徽也不想对许磐解释得太清,只是下了个论断:“神有神道,鬼有鬼途,下人不用顾忌自己的面子,到了穷途末路之时,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