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粉饰太平,外表光鲜,内里腐朽的例子实在太多,多到范闲看得麻木。所以,一见事实与听来的消息有悖,他丝毫没想这些流民是伪装的可能,先入为主地判断是李准没尽心尽力,暗道哪怕被称为上党第一名将的李准,也就是这种水平,比起旁人也高明不了多少,连山贼都搞不定,还伙同县令许利欺骗许泽,未免对上党许氏所谓的“控制”,生出几分不屑之心。
就在他一面躲闪,一面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得时候,“流民”那边,又出现了新的变化。
几个装扮成流民,实则为李准心腹军士的汉子装作争抢一代粮食,“一不留神”,麻袋被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白花花的盐如细小的雪一般,撒了他们满身满脸。
跟在他们旁边的瘦小男子,亦是秦九的朋友,归顺了许徽的王十二见到这一幕,便拿起手指抹了抹落在自己脸上的盐,吮了一口,这才高声喊道:“他们运得不是粮食,是盐!”
“盐?”下一刻,身为他好兄弟的王十七就拎起一袋盐,猛地一撕,他力气极大,这一次又刻意用了力,瞬间就被盐洒得满身满脸。
面对这样金贵的东西,王十七却用一种极度愤怒失望,甚至带了几分杀气的声音怒吼,“咱们被李准那个贱人派兵追得上天无路,下地无门,饿都快饿死了,要盐干什么?”
听见抢得不是粮食,只是有用,却不能顶饱,更不能卖出去的盐,“流民们”就生出几分退意,有些不甘心得,则划开装了铁矿石的麻袋,见里头放得是自己不认识的,黑不溜秋的石头,这才彻底死了心。秦九见状,趁着范闲忙着心疼那两袋盐值多少贯钱的功夫,他连忙指挥护卫挥舞着兵器,朝流民们逼去。
所谓的流民,不过是一群无家可归的农夫与普通百姓,他们没经过任何正式的军事训练,被别说军纪,就连简简单单的听从号令都做不到。完全是有好处就捡,一看见情况不利,就跑得比兔子还快的无赖作风。所以,哪怕范家商队的护卫并不多,数量仅仅是流民的五分之一都不到,在他们渐渐回过神,开始反击的情况下,流民们的溃逃,几乎就在反击后一炷香的时间里,但他们造成的破坏,却让范闲看了,险些呕出一口鲜血。
光是在打斗过程中,被扔到地面中,沾了泥水,以及像刚才那样,开了口子或者直接撕开袋子的食盐,就折损了残留食盐的三成。偏偏统计铁矿石的时候,还发现至少两个麻袋的铁矿石不见了,气得范闲大骂:“这群贱东西,识都不识得铁矿石,将他们偷回去做甚?”
同为范家家生子,脑瓜子又几分灵光,经常出歪主意的范赖闻言,便凑过来,带了几分不确定地说:“主事,您说,这事……会不会就是上党许氏的人做得?”
“上党许氏的人要真做,将咱们的性命全部留下,截了货物,对外说咱们出行之后遇难了不就是,哪用得找这么大费周章?”凑上前的范赖对正在气头上的范闲来说,无疑是个最好的出气筒,所以他破口大骂道,“你这猪脑子,就不能好好想想问题?”
范赖方才不过是灵光一闪,被范闲否定之后,也觉得自己想岔了,就不再多话。殊不知不远的山寨之中,许磐正看着上缴来的两麻袋矿石,无奈道:“纵然极少,却也聊胜于无。”
许徽本意不是为了几代矿石,闻言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才问:“说起来,我还不知道,李叔叔为何留下这么一个空壳子的山寨?”
“不是留下一个,是留了很多。”许磐无奈叹道,“壶关被太多世家觊觎,他们派出的人往往化作流民落草的山贼,在附近落户,窥视壶关的动向。李准受了阿父的命令,将四境山贼一并剿空,权作练兵,又在每个山寨附近的隐秘处,设了猎人小屋,命妥当的部曲扮作猎人,居住于此,窥视空山寨动向,看看有没有人在此,做些见不得人,对我上党不利的勾当。”
听了他的解释,许徽轻轻点头:“这些空的山寨,对窥视壶关的有心人来说,却是一个不错的地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