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元姑娘,您这边请——”正当柳瓒麻木地做着例行的活儿之时,突然听见了一个谄媚的声音,随即,阿元柔和温婉的声音响起,“崔氏富庶,果真名不虚传。”
阿元?许徽的心腹大婢女,阿元?
柳瓒不着痕迹地转过头,看着站在不远处的灰衣女子,虽说时隔两年,纵以他的记忆,都有些模糊,可仔细辨认一下,却还是能够确定,这个阿元,便是两年前见到他的那个。
也就是说,赶过来的人,是许徽?
想到那个敏锐明晰,性格果决更甚男子的女郎,柳瓒微微皱眉,又很快地舒展开来。
这个机会,着实不错。
许徽与崔家人的会面,着实不怎么愉快。
崔氏三人之中,崔坪是个很传统的大男人,崔谅是个色中饿鬼,轻浮浪荡都不足以形容他的本性,崔琳高傲自负,连身旁的侍女都容不下资质出众的,更别说美貌远胜于她的许徽。好在他们自知理亏,与许徽才谈几句,崔琳就想方设法让许徽离开,见阿元比了比手势,示意柳瓒找到了,许徽也不欲与这些草包多谈,就礼貌地告辞,回了自己的队伍里。
是夜,车队三里外,清澈的溪流旁。
“两年未见,柳郎君清瘦了许多,亦憔悴了许多。”许徽慢悠悠地说,对眼前不复温文尔雅,唯见孤高冷漠的柳瓒,提高了警惕。
这一次,不用许泽,就连她都感觉到了,柳瓒身畔萦绕的,极度不详的意味。说不清,道不明,却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柳瓒扬起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笑意也让人有些发寒:“女郎千里迢迢,赶来这里,不就是怕我撑不住,在没复仇之前,就狼狈地死掉么?见我有救,你应该高兴才是,这般客套的话,又是从何说起呢?”
对于柳瓒的敏锐,许徽小小地吃了一惊,随即露出难以形容的,明丽无双,却带着冰冷意味,从而显得有些难以捉摸的微笑,轻声道:“柳郎君倒是……极有信心。”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崔家一群蠢货,还没必要让你这般用心。”柳瓒微微挑眉,以不屑的语气,评价被许多人供在神坛之上的顶尖世家,“我这个人呢,曾经有些眼拙,还有些幼稚,认为凭借自己的能力,始终能摆脱出身给予的枷锁。谁料落到最后,无法给予旁人更多利益的我,只是一颗弃卒。但对任何一个聪明人来说,同样的错误,犯一次就够了。”
许徽不动声色,慢条斯理道:“柳郎君认为,自己犯了什么错?”
“太过急于上进,却忘记了,对皇室来说,除却权力与地位之外,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放弃的。”对于自己的失败,柳瓒毫不避讳,以直白且尖锐的言辞,干脆利落地说出事实,“与皇室交易,我的筹码太少,但与你们……上党许氏,需要我的人脉与影响力,你说,是不是?”
“柳郎君,你是不是弄错了一个问题?”许徽半侧过身,抬头望着皎洁的月光,似笑非笑,“听闻钱氏秘密买药的消息之后,我便千里迢迢赶来,这一举动,确实表明了我的诚意,但对上党许氏来说,你柳瓒的存在,并非不可或缺。倒是你,若无我们的庇护,没有段叔叔的治疗……你的复仇,又能到哪一步呢?”
“不是她。”
没头没脑地扔下这句后,柳瓒沉默半晌,才道:“我的嫡母恨我至死,却短短舍不得为区区一个我,浪费巨额资财。只不过,上苍怜我,认为我命不该绝,才让你们生出误会,歪打正着。”
说到这里,他扬起傲慢的,自负的,令人厌恶又充满魅力的笑容,冷冷道:“若是天下太平,我的存在,自然可有可无,但这个天下,很快就要乱了,你说,是不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