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准镇守上党第一险关,自然不可能随意调动,如此便只能从上党许氏之中挑人。偏生上党许氏嫡支的人丁,又着实单薄了一些,许泽与许恽自不可能前去,许磐性格不合,许亨……他倒是能去,但作为未来继承人,身临险境,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正因为如此,许徽才主动请命,不仅是为了磨练自己,也是为了示敌以弱。
“你说,你有办法,打退敌人的进攻。”许泽慢悠悠地复述了一遍许徽的话,顿了顿,才厉声问,“那么,你有办法反攻回去么?”
“阿父……”许恽一听,登时急了,“您……”
许泽冷冷地扫了次子一眼,随即再度盯着许徽,他此时的态度,与其说是询问孙女,倒不如说是强行要求部下立军令状:“有把握么?”
对于这个问题,许徽着实有些犯难。
上党郡多山,哪怕与太原交接的西北区域,也分布着漳山、五云山、竭戾山等山脉,给入侵的外敌增添了许多难度的同时,也导致自己郡内的县城分得很开,而太原不同。
太原郡的地势较上党来说,宽阔平坦了不止一筹,否则也不会得个“太原”的名头。正因为如此,太原的县城挨得比较近,就比如临近上党的祁县、邬县与阳邑,前两者距离甚短,哪怕是步卒急行军,三五日也就到了。阳邑离祁县、邬县稍远,这两地救援不甚方便,却临近榆次与晋阳,乃是晋阳的一道防线,这要打过去……孤军深入不说,敌人的主力又近在咫尺,与自找死路,也没什么分别。
见许徽迟疑着不说话,许泽的神情依旧平稳,淡淡地:“不能?”
“孙女……孙女尽力……”
“不是尽力,而是一定!”许泽闻言,声音抬高了一些,虽不凌厉,却足以让任何人,都感受到他心绪的欺负,“我本以为郭升虽不甚聪明,但能做到这个位置的人,也不会太笨。谁料权利与荣光蒙蔽了他的双眼与心智,让他听不进旁人的劝,走了最坏的一步棋!”
说到这里,许泽深吸了一口气,方道:“四路诸侯进京,哪怕是虎,也得被群狼给吞了!郭升何来如此大的信心,以为自己能效仿帝辛,镇压四大诸侯?就凭他,还能借着他们之间的勾心斗角,钳制住这四人,伺机将之给除了?别说周适与梁角残暴不假,但他们不傻,更何况还有沈孚这么个聪明人在,郭升这点小心思,他们能看不透?不先发制人,就算不错的了!沈孚顾忌名声,周适和梁角可不!”
都说聪明的人大都类似,愚蠢的人各有不同,可听了郭升的命令之后,许泽只觉得,天下蠢货都是一样的。在他前世的东汉末年,那个波澜壮阔,群雄并起的时代,不也正是因为大将军何进与宦官争权,想诛杀十常侍,才勒令凉州董卓与并州丁原入京增援么?他也觉得自己能控制住局势,觉得董卓和丁原哪怕过来了,也得老老实实听他的。结果如何?人还没来,何进就先被宦官杀了,倒便宜了董卓这个死胖子!不,哪怕他没被宦官给杀了,估计也活不了多久,情况或许还是一样的。
何进犯傻就算了,到底是前世的历史,替古人担忧实属无趣。可眼下的大司马郭升不仅走了老路,还很豪迈地一请就是四路军阀……这是嫌天下还不够乱,自个儿来添砖加瓦一番呢!
许泽希望天下乱起来,自己能拥有逐鹿之机,却没想到要局势这么快地恶化,这一秒歌舞升平,下一刻金戈铁马。
“梁角与周适,若是死在建康,或是不回来,倒也无妨。可照如今这一团乱的局势,若是他们哪个回来了,打算向外扩张,第一个遭殃的,必是咱们。”许泽不会自负地认为,仅仅凭借一郡之地,就能与拥有一州兵力的梁角与周适抗衡。这是先天优势,十年积攒与准备,只能将距离缩小,却无法将优劣彻底逆转,他们只能凭借天险,与对方打消耗。但这样一来,哪怕侥幸在对抗中活了下来,抵御外敌,也必将元气大伤。未来投靠一方,生死由人倒是可以,想逐鹿天下,却是千难万难。是以许泽望着许徽,一字一句,说得很慢,却咬得极为清晰,“我们必须抢在局势还没有彻底失控,这两家无力顾及我们的时候,将太原郡全部拿下来。如此,纵他们想收拢打压,咱们也有了喘气的资本。你既决心当主将,就要做好肩挑整个家族未来的准备,除却李准以及几个不能挪动的人外,旁的人,你要谁,我就给你谁。如此,你可有足够的胆子,立一份军令状?”
听得许泽此言,许亨忙道:“祖父,这种事情还是我……”
“亨儿,无需多言。”许泽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许亨的要求,“你若是去了,旁人为前程计,纵不溜须拍马,可为讨好你,给你留个好印象,哪怕看出不妥,八成也不会说。唯有徽儿去,这些不甘心臣服于女人之下的文官武将,才会变着法子挑衅,查漏补缺。”
听得他这样说,若是再猜不出许泽从一开始就属意许徽,这些人也就白混了。是以上党许氏的三位男人再不说话,心思复杂地看着许徽,就见许徽咬了咬牙,果决道:“孙女……领命!”(未完待续。)